九歌

初来乍到

一个叫阿文的优等生决定离家出走

文 by九歌

【一】

阿文离家出走了。

如果出走的是个小孩,家长必定着急火燎去警察局报警,但阿文不一样,阿文今年已经十七岁,早已过了被划分为小孩子的年纪,阿文妈妈陈艳记得清清楚楚,“这孩子刚过的17岁生日,现在虚岁也18了,还说下次生日想去看个球赛。”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对着我哭,眼角挤出几滴眼泪,看着的确可怜。

距阿文离家出走已经25个小时零14分钟,陈艳和丈夫一整天滴米未进,在客厅里反复徘徊。幸好,这件事只有阿文家里人知道,学校那边被谎称病假敷衍了过去。阿文离家出走走的悄无声息、走的无人知晓。

谁是阿文?如果有人能去常河市惠安区鸣凤大街的实验高中打听,得到的答案那就多了,你能从那些学生和老师嘴里打听到的名号可以排好大一长串:什么理科尖子班优等生、模拟考全校前三名、物理小王子、校篮球队主力…

阿文一直是别人家的小孩。

阿文妈妈双目炯炯盯着我:“余侦探,您可得把我孩子找回来。这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,不然,他保送清华的名额该怎么办?”

也是,离家出走,光是心理测评那一项就过不了,要是上了新闻,那可就是社会热点,成了问题学生。我掐灭手里的烟,胡乱点了点头。

找叛逆的孩子嘛,不难。


【二】

阿文的确很聪明。

兴许是猜测到了有人会查他行迹,卧室里打扫的干干净净,没留下半点线索,电脑里翻来覆去找的都是学习资料和听歌软件,qq和微信聊天记录看这也正常。

阿文的卧室正对着江水,跨江大桥在微雨中伫立,这是极佳的观景点。常河市以常河而闻名遐迩,这条宽广的大河将城市分割为东西两片区域,每天,无数船只在大河上驶过,将货物、人、资源运向码头,忙碌却井然有序。

我想象他坐在窗边的书桌前,看着河水奔涌的景象。这小子,狡猾的像只鱼。殊不知,越难分析,反而越调动了我的兴趣,正如老练的猎人最喜爱捕捉丛林最深处的猛兽。

据陈艳讲,自家小孩走的仓促,像忽然到来的一场偏头痛。

我翻遍了卧室,打开了所有抽屉,企图找出任何细节片段,试图在脑海里讲这个叛逆的出走男孩全貌拼出。

然而,我一抬头,却看到床头静静挂着的电子音乐键盘。

十七八岁的男孩,喜欢音乐,不令人意外。

“他喜欢弹琴?”

“没听到过,也就挂着玩玩,”陈艳一边擦着眼泪,一边摇了摇头,“这儿房子都是老房子,隔音不好,吵着邻居咋办?”

“也是。”我点点头,把键盘放回原地。

陈艳哀哀戚戚,“阿文从小就听话,性格也好,邻居和老师都喜欢他…”她眼睛哭肿了,嘴里颠来倒去都是夸孩子的话。

我一边记录线索,一边惯例询问,“那你们和他关系怎么样?”

阿文他爸重重咳嗽一声,似乎十分不满,“余先生,要说对孩子的关心,我们真的是做的有目共睹了。你看看,孩子妈知道高三学业压力大、最关键,把工作也辞了,专门在家陪读。我们真的没亏待过他。”

陈艳也急忙讲,“阿文听话的很,我们从来没吵过架。”

“从来没吵过?一点都没吵过?”我反复确认。

陈艳捂着胸口,“我是当妈的啊,哪有妈不疼儿子的。阿文平时性格又懂事,我们说什么就做什么,真的没什么矛盾。”

她怕我不信,凑到我跟前掏出手机短信,“你看看,他每天都会发短信报平安,前一天还有说有笑,说要我带着他去一趟奶奶家…余侦探,你说说,阿文是不是遇到了校园暴力?是不是被老师欺负了?我看新闻上有学生都被老师逼得跳楼!”

“这我会去调查的,他早恋了没?和女生关系怎么样?”考虑到有可能是青少年感情问题,我问。

陈艳像碰了苍蝇似的厌恶地开口,“怎么可能?我家孩子上课可专心,和女生都没来往的。”

“也没女生暗恋他?“

“我们这高中是名校高中,不能早恋。”

我点了点头,盘算阿文路上的开销,“那他带了多少钱走?”

此时陈艳苍白的脸色上才开始突兀显出了骄傲的红:“一分钱都没拿走!”。

哪怕孩子离家出走,数起孩子的优点她仍是洋洋得意,“我家阿文懂事,每周零花钱都花不到十块钱,每次还能省下来给家里。不像别人家小孩,到处乱买零食、逛街、去网吧打游戏,他省着呢。”

这倒是稀奇。

很难想象一个高三的大男孩从兜里掏不出半分钱的窘迫感。学生时期对金钱的敏感是鱼肉里藏着的刺,看着不明显,吞进喉咙里却能哽出渗血的伤口,总是隐隐作痛。

我“哦”了一声,“那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?”

“他的钱我都记账记的清清楚楚,一分钱没有。”

“那他…饿了咋办?小伙子长身体吧?”

陈艳呆呆看着我一会儿,愣神。

一个口袋光光、每天都要吃三大碗饭的大壮小伙子,晚上要睡哪?用什么填饱肚子?

作为一个聪明的优等生,不会犯如此没有社会常识的错误。要活下去,一定需要钱。出行、住宿、食物...人活着的每一天都需要花钱。除非,他一心赴死。

但赴死的可能性在一开始便已被排除,从阿文房间的监控里,所有人都看到在他离开家的那天早上,他像往常一样整理好书包,桌面上多留了一张便签。

【爸爸、妈妈,我走了,不要找我,让我自由的飞一会。】

这是阿文给家里留下的最后的信息。


【三】

我端着阿文卧室里的相框看了很久,那是我唯一从陈艳家带出来的东西:一张合照。

合照上,年轻的阿文勾着旁边人肩膀笑的阳光却又拘谨,身旁零零散散站着不少同学,这应该是一张春游的照片。

我指着被勾着肩膀的小伙子,“这是谁?”

陈艳看了一眼,语气里透着轻视,“哦,阿文发小,承志。”

“也在学校吗?”

“早辍学了。在街上混,没什么出息。”末了,陈艳像是才反应过来,情绪激动地哀叫,“该不会是这种败家子把我孩子带坏了吧?是不是?是不是有这个可能?”

我把相片塞进口袋里,没出声。

找到承志是在一家画室里,戴着小毡帽一头染的夸张的卷发,承志嘴里叼着草叶,脸上和手上都不小心蹭着紫紫红红的颜料,眼一斜,“找我?”

我点了点头,掏出合照,“你和阿文认识多久了?”

“关你屁事。”

我又点了点头,“的确不关我事。但阿文目前不知去向,马上就要关警察的事。”

“…”承志丢下画笔,反倒是没有任何为朋友担心的样子,“哦,他走了?”

我盯着他。

承志若有所思地笑了,“挺好。”

他那早已了然的神情中正藏着我需要的答案,“走吧,请你去喝点东西。”我拍了拍他肩膀。

这次承志没有拒绝。

我们在咖啡馆望着江景,从下午喝到了傍晚。承志絮絮叨叨打听我的职业,似乎和讨论自己的朋友比起来,对于侦探的工作他更感兴趣。然而我的每一次关于阿文的提问,都被他刻意回避。我耐心极了,试图从他那偶尔倾吐出来的只言片语中逐渐勾勒出阿文生活的全貌。然而,这小子和阿文一样狡猾。他给我的线索仍然是所有人眼里的那个阿文:活泼、开朗、学霸、打篮球。

仿佛离家出走不过只是简单出去散散心,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。

久问无果后,他望着窗外暮色中昏黄的大河,瘦削的侧脸印在玻璃上,忽然冷不丁开口,“你应该还没女朋友吧?”

承志笑的有点刺眼。

我不想接这种无聊的搭话,但出于缓和谈话的客气,“怎么看出来的?”

“你是侦探,我不能是侦探?”承志盯着我,他本来想找烟,但没找到,只好找了根牙签叼在嘴里,“你跟他还蛮像的,死脑筋。”

“什么?”

“都一样死脑筋。”承志说,“别找了。你找不到他的。”

“如果真找不到,家里人就该报警了,这样对他更不好。我们现在是在救他。”

“你确定你们真的在救他?”承志忽然转过脸,目光锐利地盯着我。

为了缓解压力,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,想向他展示一个成年人应有的自信和尽在掌握的掌控感,“如果阿文遇到了问题,可以沟通,总得了解真实情况,才能解决问题,而不是像学生一样赌气,是吧?”

“那不是赌气。”

他久久的看着我,长久无话,那眼里应该是有晦暗的光,但这光芒我无从解读。

我看了眼手表,为了不耽误后面的调查,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,“谢谢你提供的信息,我先走了。”

在我要起身离开的那一刻,承志忽然叫住我,“你去蓝风奶茶店问问吧。他偶尔会去那打工。”

承志耳朵上的耳钉在夕阳里一闪一闪。

看着他吊儿郎当骑着摩托车离开的背影,我把合照翻过来,后面有铅笔留下的两个小小的字。

“溺水。”


【四】

靠着陈艳父母的掩护,我以阿文在外上研究生的表哥身份找到了他的班主任,手里提着两大袋子水果。

“您真的是太客气了。”阿文班主任很年轻,肚子微微隆起,一只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接过水果。

“我家阿文一直以来受你们照顾了。”

“哪里的话,都是老师应该的,应该的。”

从班主任那了解到的情况和从陈艳这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都一样:这是一个别人家的孩子,懂事,聪明,阳光,成绩全班第一。

“那他最近有没有不一样的表现?”

听我这么一问,班主任下意识反问,“阿文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?”

“哦,没有,没有,就是我弟弟最近说心情不好,我来问问。”我故意笑了笑,嘴角紧涩。

班主任倒是很惊讶,在他们眼里,阿文简直就是再标准不过了的优秀学生代表。只是,班主任皱了眉头,仔细回忆道,“要说唯一不寻常的事,那大概是他本来想报音乐老师开的课后社团,不过后来还是报了物理。”

“哦…哦”

我若有所思的想了想,音乐?脑海里浮现出阿文卧室里挂着的音乐键盘,早已布满了灰尘,无人问津。

离开了学校,下一站目的地自然而然导向了蓝风奶茶店。

这是一家开在职业学院旁边的奶茶店,学生生意很好,店面不大,只有几个座位。

我点了杯抹茶摇摇乐,找了个靠近店员的位置坐下,“以前阿文也来这打工?”

正给奶茶加料的女店员愣了愣,抬头用视线找到我,本能地警惕,“你是谁?”

“我是阿文表哥。”

“早不打了他。”女店员盖上奶茶杯的盖子,熟练地递给门口等待的客人,“一个月前就辞了。”

“他以前薪资多少?”

“一小时十块钱啊,”女店员不耐烦地指着墙边的招聘启事,扭头去摇下一杯,“我们这兼职都这个价。”

望着她冷硬的背影,我只好拿出几张红票子,语气诚恳,“阿文现在和父母闹了点矛盾,我只是想来了解下情况。”

后面的信息得来的很容易:阿文的确已经不在这里打工,大概在一个月前他便辞去了周日兼职的工作。但在这之前,从高一开始,他在这家店打工打了整整两年半。

这两年半,他的父母去对此全然不知,甚至以自家孩子花钱少而自夸。

我忽然感到呼吸不畅,“那他平时和你们聊天吗?他有没有什么爱好?”
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,阿文平时都独来独往,也不喜欢跟我们讲话。不过…他以前提过一嘴。”

鲨鱼闻到了血,猫看见了鸟的翅膀,我问,“提了什么?”

“提了他要去看演唱会。张悦的演唱会。”

“对了,他父母是不是打了他?”女店员仔细想着细节。

“怎么说?”

“有一次我在后面洗手,看见他胳膊上都是小铅笔刀那种疤印。”

咣当一声,巨物坠落,铅球砸进了我的心窝里,闷的说不出话来。


【五】

张悦,网易云音乐里新女歌手,这一两年火的一塌糊涂。

她的歌我听不惯,一股子哀伤的调调,歌颂死亡、背叛和虚无。

而张悦的演唱会是下一个月初一,开在遥远的沪城。这是遥不可及的城市,离常河市隔着大半个中国。

当天夜里,我再一次在酒吧门口找到了承志。

“你是不是还清楚阿文其他的情况?”

承志画了眼影,穿着黑色宽大的西服,看着有些妖媚,他蛇一样靠在墙上,鲜艳的头发像一团燃烧的火。

“还不死心?陈艳给了你多少钱啊。”

“两天了,我要确保他安全。”

酒吧声声音很吵,门口人群来来往往。承志让我跟着他去角落。

“你真的了解阿文了?”承志盯着我问。

“三好学生,父母都夸懂事,班级里也无异常,有音乐爱好,篮球队,你觉得还漏了什么。”

承志笑了,“真蠢。“

我按压住心头的火气,“所以我才在走访。只有越了解阿文这个人,才能知道他的去向。“

“阿文去哪也没跟我讲,你问我没用啊。”

他转身要溜进酒吧吵闹深处,像一尾要蹿进大河里的鱼,我知道自己再也抓不住,只好忽然大喊,“那溺水是什么意思?”

他僵住,转过头。

脸色笼罩在黑暗中,只有偶尔闪过的灯擦亮轮廓。

“那溺水是什么意思?”这一次,说话的声音只有我和他能听见。

”去问问他父母,为什么砸坏了他的耳机。”

“是因为耳机?"

"不只是耳机。“

像鱼消失于水,承志终于消失在人群中。

饭桌前,陈艳的脸色很冷。

从我再一次踏入她家门时便变得很冷。

“耳机?还不是我们给他买的,去年生日礼物。这孩子,天天就知道戴着那耳机不知道听什么。”陈艳哭诉,“我这也是为了他好。”

“先别情绪激动,我们一点点来,那这耳机是怎么摔的?他后来什么反应?”

“没反应啊,也答应了给他修,总不至于就为了这点小事离家出走吧?”

“是不至于,不至于。”

“那孩子,有段时间不知道在折腾什么,天天闷的家里听歌,让他出去锻炼锻炼跑跑步也不去。我当时也是急的…”

一边听,我一边重新打开了阿文的电脑,意外发现他的音乐账号还绑定了一个另外的创作账号,在创作账号里,上传了零散几首音乐作品。

我随意打开一首,插上耳机,电子音符如江水灌入。

我想象着阿文坐在面朝江景的书桌前,摊开电脑,戴上耳机,指尖敲打着电子音乐键盘录入音符,并编汇成歌。

想象着这一切都靠无声息的发生,这些喜好被埋葬进深夜里,想象着他脸上懂事听话的笑容,而究竟是什么样的爆发点,让他决然离开?

“棍棒底下出孝子,别人家孩子打都打不走,就一个耳机重他怎么就走了?”陈艳质问。

“未成年人这个年龄段会敏感一些,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。班主任说他想报音乐老师的社团?”

“有这些功夫,还不如把学习搞好。”陈艳回忆,“本来高三学业就紧张,音乐老师那有什么好跑的。后来我就让他报了物理。”

忽然,两个字出现在我面前,如火光在深夜里点燃——《溺水》。在他创作的零散几首作品中,出现了这熟悉的两个字。我毫不犹豫点了歌曲切换。


【六】

江边风很大。

我找到歌词里提到的地点,只有一个老大爷在这岿然不动地守着鱼竿。

“这儿有个小伙子,以前经常来的,是不是不常来了?”

老大爷抬头瞥了我一眼,“你做调查的?”

我摇了摇头,掏出记者证,“有个孩子离家出走了,正在帮忙找,听说以前喜欢来这片地区溜达。挺高挺瘦,皮肤有点黑,方脸。“

“有那么点印象。”

“那孩子是不是经常一个人来这钓鱼?“我四下回顾,落脚的位置在河边也算偏僻,对面是高速,很少会有行人下到这里,除了钓鱼爱好者。

“两个。”大爷说,“挺不正经的。”

“两个?”

“倆男的。“

“另外一个是不是红头发?”我心领神会。

“一副混混样。”

承志火红的头发和妖冶面庞浮现我面前。

我坐到岸边唯一的椅子上,静静望着江边,这是阿文离家出走的第二天下午,离他离开家里已经过去了将近48小时,脑海里却反复出现溺水这一景象:男孩坠入水中,空气逐渐稀薄,无数只手抢走了他赖以生存的氧气,他无处可依,灵魂宛如溺水。

一个小瓶子出现在我的脚底,贴纸早已斑驳,瓶身空空,而上面的字教我如遭雷击——帕罗西汀。

我想象他静坐在能望见河水汹涌的窗前,而他的身躯是一块泥,每一次生活里出其不意的伤害、失望、痛苦,就仿佛是工匠手里的剃刀,一点点将他的身躯和灵魂雕刻,剜去多余不切实际脆弱的幻想,切掉犹豫不决地懦弱,抹平心湖上曾泛起巨浪的情绪波涛,万事万物于他心中逐渐走向克制、有序、内敛和防御。这泥塑的身躯被雕刻完毕,还需在烈火里烤灼,最终出落得所谓懂事听话、让人省心,成为人人眼里的听话乖巧的尖子生。

而他的灵魂在溺水。

无法呼吸。

意外联想到了什么,我急忙朝陈艳家奔去。

“什么?你让我报警?我怎么能报警啊,这要是上了新闻,孩子前程就没了。”陈艳声嘶力竭,“你说我孩子生病?我看你才有病。”

我把药瓶静静放在她面前,“这单活,我实在接不了。”

“现在青春叛逆期的孩子什么都做的出来,他好端端的一个人,怎么可能生病?隔壁家张婶的孩子也离家出走过,结果呢,网吧里打了三天游戏!”

“他也许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,陈女士,根据我收集到的情况,你的儿子非常需要帮助。和前途比起来,你现在更需要关心您儿子的状态。“

“不可能,好端端的,不可能...他性格挺好的...“陈女士喃喃自语。

我掏出手机,按下了报警的号码。


【七】

新闻记者将实验高中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一辆摩托机车以很缓慢的速度从高中对面的咖啡馆前经过,骑着摩托的人正笑的张扬锐利,一头鲜红的头发如燃烧的火焰。

隔着透明的窗户,承志看到了我,他朝我远远地招手。我本想回应,手机突然一阵震动,是一条来自阿文家人的短信。

“人找着了。”

医院里,阿文躺在病床上,阿文的父亲在走廊尽头烦躁不安的抽着烟,阿文母亲坐在房间门口哭个不停。

承志带着水果来探病,我把他拦在门口。

“既然明知道情况,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线索?再晚,人就没了。”

“因为他在溺水。”

“你本来可以早点救他。”

“我已经救了他三年,“承志平静地开口,“我说过,他和你一样,死脑筋。”又咧嘴一笑,“不过这次挺好,后面应该能有点改变吧。”

“他为什么不早点求助?”

“因为所有人都对他有期待和评价啊,但他只想当个普通人,“承志放下水果,“如果阿文醒了,就跟他说,我还在老地方等他。”

承志走到走廊尽头,推开了阳台的门。

光线落入,昏暗的走廊燃烧了一点金色,我眼前看到承志红色的头发在日色中燃烧,又看到另外一个年轻的少年,一步步走入冰冷黑暗的水里。

那一定是一个天气明媚的早晨,和往常一样六点半起床,那天不需要任何特殊事件,或许仅仅是风十分柔和、空气清冽宜人,一个叫做阿文的男生背起了书包,他看着窗外奔涌的河流,河水漫过了两岸,也漫过了他早已潮湿的灵魂。

无数个难以忍耐的夜晚背后,他做下了最重大的决定。

这是偶然得来的原因,偶然选择的一个黎明。

一个叫做阿文的优等生决定离家出走,他出走在所有人意料不到的路上,这一路充满了许多遮掩和谎言。然而出走容易,却需要漫长的爱来原路返回。

【end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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